从微软来到Google,在世界IT巨头之间从容转身,李开复留给我们的是华丽的姿态,“我是一个务实的理想主义者”,当即便是大如微软公司不能最大理想化他的目标时,他也会决然对比尔·盖茨说:“I need to follow my heart.(追随我心的选择)”。
——这是真正的超级男生。
17日,刚刚从香港飞到长沙的李开复在下榻的酒店接受了本报的专访。在柔和的灯光下,身穿黑色长裤、红色细条纹衬衫的李开复显得十分清爽利落,亲切的微笑,温和的语调,让采访更像是聊天。即便是谈及去年与微软的官司之类敏感的话题,李开复也是娓娓道来,知无不言。
在Google工作
“我学到了创新管理”
记者:我们应该怎么称呼您,李博士还是李总?
李开复:叫我开复吧。
记者:再过几天(9月21日)正好是你回到中国一年,这一年来,你推动Google在中国市场做了哪些工作?与微软相比,在Google工作有什么不同?
李开复:人才是我们的地基。过去一年,我们做了很好的招聘,现在我们在中国已经有了200多人的团队,其中最大最新的一批生力军就是今年新招的毕业生。我相信,有了最好最合适的人,就能做好所有的工作。未来6个月,你们就可以看到很好的结果,包括在中国本地化的技术和产品。
在Google,我学到了创新的管理模式。在这里,每个员工所做的是他爱好的工作而不是分配的工作,每个员工的创新都得到尊重;而且,这里没有官僚的程序,3-5个人可以做出在其他大公司20个人做的工作。
现在你们湖南热播的那档节目叫什么?好像是超……(超级女声)对,我很喜欢超级女声,她们身上体现的这种精神。在我看来,超女代表着一种参与感,一种让所有的人都能参与的平等、自由和开放。邻家的女孩可以成为巨星。这与互联网和Google所倡导的精神是一样的。
和百度竞争
“不知道越南文的‘百度’是否好听”
记者:我们看到9月13日发布的《2006年CIC中国搜索引擎市场调查报告》,百度目前占有北京、上海和广州三地搜索市场超过60%的市场份额,而Google的市场份额与去年同期相比则有超过10个百分点的跌幅。调查还显示,Google在学生用户中的市场份额远远低于其在非学生用户中的市场份额。你如何看待这份调查报告的结果?
李开复:我们承诺在中国有着长期发展的计划。过去一年我们的工作重点是建设队伍。下一步,我们将会让大家看到产品、市场份额。
Google在学生用户中的市场份额低主要是因为很多校园网上Google.com有问题,很多学校上国外网站要缴费,还有一些技术等方面的问题,我们会想办法解决。但学生们上Google.cn没有问题。你的问题提醒了我,明天我与湖南大学的学生交流时,会告诉他们这一点。
记者:Google中文名——谷歌,你本人喜欢这个名字吗?
李开复:喜欢。来自硅谷的歌,很好听啊。
记者:有人说,与“百度”这个中文名字比,谷歌显得不知所云,你如何回应这些说法?
李开复:我知道有些人不喜欢这个名字。其实取这个名字是要让那些拼不出“Google”这个单词的人更好地搜索。他只要输入“谷歌”这个词就行了。
每个公司都要考虑本地化,也要国际化,但没有一个名字能够适应全球所有的市场。就像百度现在宣布要进军越南、韩国市场,我不知道“百度”翻译成越南文或韩文是否好听。
离开微软
“不是我的错,也不是微软的错”
记者 :2005年7月5日,你走进比尔·盖茨的办公室,正式向他辞职,你当时对他说,“I need to follow my heart.(追随我心的选择)”。当时比尔·盖茨的第一反应是什么?向这个全球最有影响力的IT巨人当面提出辞职,你害怕吗?
李开复:他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我当时的情绪也很平静,不可能害怕啦。比尔·盖茨是个很温和的人,一直对我很好,他也一直希望我能留下来。
记者:当时微软正式以“同业竞争”为由起诉你时,真正的原因是什么?
李开复:我在微软没有做过搜索,而且我认为微软的搜索也没有什么秘密,你们谁用过微软的搜索吗?(笑)微软起诉我,是为了吓止那些想从微软跳槽去Google的人。在我之前,已经有几百名微软的员工跳槽去了Google。
记者:这场诉讼后来以达成保密和解协议而结束,能说说协议保密的有效期吗?这个协议主要是商业利益方面的吗?
李开复:没有任何商业利益的内容。主要是有关技术上的。如果从“同业竞争”这个角度说,这个协议其实已经不存在了。至于有关技术方面的条款,我肯定会终生保密,不需要保密条款也会这么做,这是一个职业操守的问题。
记者:你和比尔·盖茨现在还有联系吗?
李开复:没有。但我随时愿意和他联系,特别是帮助他在中国做一些慈善事业。
记者:一位与微软和你本人有密切合作的国内软件公司的总经理说,你离开微软,将使华人职业经理人的诚信受到质疑,甚至会影响比尔·盖茨今后对华人职业经理人的提拔。有这么严重吗?
李开复:根本不会。亚勤(张亚勤博士,李开复在微软中国研究院时的副手)不是已经升任微软全球副总裁了吗?
记者:你后悔离开微软吗?选择离开微软,是否意味着微软已经成为你人生的一个瓶颈之地?
李开复:我在微软已经没有进步,不再学到新的东西,每天只是机械地开会做事。所以,是该改变的时候了。这不是我的错,也不是微软的错。
李开复说
我觉得每个人都要找让自己有激情的环境,在有激情的环境可以做出对公司有贡献的事情,如果在一个苍老的机构、官僚的机构、没有激情的机构,您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公司,因为您做不出有激情的事情,还不如到一个比较适合自己的地方。
我手上有五张王牌是Google给的,另外八张不是我的命运,而是我的选择,如果我下面八张拿好的话,这牌就很好打了。
Google公司不是一个从上到下的公司,不是一个工厂、部队,厂长、将军说了话,大家就计划一步一步执行。在互联网时代,每个人都有说话的机会。
我想,我会一直保持激情直到我死的那天,人生追逐的就是自己的理想,自己的兴趣,自己的快乐,过自己想过的,所以我来到Google。
回到中国,对我来说感觉到特别快乐,特别有感触的地方就是又找到一个港湾,在这个地方可以满足我的好奇心,我的理想,我的学习的愿望,和中国青年交流的机会,能够帮助中国青年找到自己声音的机会,这也是我感觉比较欣慰的。
人物名片
李开复,祖籍四川成都,1961年12月3日出生于台湾,是家中七个孩子中最小的一个,11岁赴美。曾与妻子(谢先铃)女儿(李德宁、李德亭)居住在美国西雅图,现迁居北京。1998-2005年间李开复就职美国微软公司,任微软中国研究院院长、自然互动部全球副总裁。2005年至今,李开复供职Google,任Google全球副总裁、大中华区联合总裁。
个性李开复
我不是作秀的人
记者:你曾说过,帮助更多的中国青年是你选择离开微软的重要原因,你是想成为中国青年学生的“精神教父”吗?
李开复:我不需要成为什么“精神教父”。帮助中国青年是我要做的最有影响力的事。目前,我正在编第二本书,是一本论文集,里面收录了我以前发表过的论文;“开复学生网”也正在升级,我聘请了三位全职的员工来维护它。未来我们将在这个网站上建立一个专家博客,我会聘请几十位专家来回答同学们提出的问题,以后我只会是这些专家中的一个,从而淡化我的个人色彩。另外,还要开辟论坛、聊天室等,为中国学生提供帮助。
记者:作为企业家和作为学生“精神教父”,之间有冲突吗?
李开复:并不冲突。Google也鼓励我帮助中国青年。
记者:有人认为,你是一个爱作秀的人,你自己怎么看?
李开复:作秀?要我唱首歌吗?我不是在作秀。对于我要做的事情,我总会去找到好的方法,如果需要我高调去做,我就高调,如果需要低调,我就低调。实际上,我也做了很多低调的事情。
记者:现在,网民对你的评价可谓千差万别,你是否发现自己现在成了一个比较有争议的人?你觉得这些争议是怎么产生的?
李开复:在互联网上要去批评一个人是很容易很随意的。而在实际生活中,一个人是否值得信任,可以通过时间验证。
记者:在你为中国青年写的新书《做最好的自己》中,你提出了“成功同心圆”理论。一位跨国IT公司的中国研发总经理告诉我,他认为,你提出的理论不是在告诉青年人做最好的自己,而是做最好的完人。他误解你了吗?
李开复:他没有看懂这本书。完人意味着没有缺陷,人做到完美是不可能的。做到最好,就是把适合自己的东西发挥到淋漓尽致,把自己的缺陷填满。每个人都可以尽量去把同理心、自信、自省、勇气、积极、胸怀等“成功同心圆”的六个方面做到均衡。
记者:在中国走向世界的过程中,中国年轻人最让你揪心的问题是什么?
李开复:中国年轻人普遍的迷茫。中国社会对成功有着一元化的期许:在学校看成绩,在社会看名利。大多数中国大学生在这样期许下成长。此外,中国排队的教育方式使经费和师资向少数大学集中,一般大学面临优质办学的挑战;而家庭和学校对孩子未来发展的培训也很不够。其实,成功就是不断超越自己,做最好的自己。年轻人应主动选择适合自己的成功道路。
李开复之最
最快乐的事:太太答应我的求婚
记者:你人生最快乐的事是什么?
李开复:一个是博士论文取得突破性的结果;一个是太太答应我的求婚。
记者:怎样让她答应你的?
李开复:一天一封信。
记者:一共写了多少封信呢?
李开复:300多封。(脸上洋溢着幸福笑容。)
最遗憾的事:与乔布斯擦肩而过
记者:你目前为止最大的遗憾是什么?
李开复:最大的遗憾就是与苹果现任CEO乔布斯擦肩而过。当年,苹果公司陷入了困境,每年都需要裁减大批人员,这种情形让我实在受不了了,只好选择离开。而我刚刚离开,乔布斯就回到苹果,并开始带领苹果公司走上复兴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