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软件各群落情绪分析

中国软件一直面对的悖论是，自身在发展，跨国公司在中国也在发展。由于从平台到技术，中国软件都处于下游位置，对于跨国公司来说，中国市场只是在应对已知的挑战，而对于中国软件企业来说，应对的却是未知的挑战。


操作系统群落愁胜于欢


从市场化的角度看，中国的操作系统过去即使不是幸存，将来也可能是幸免，但现在却军心难振。不能说Linux是中国操作系统的唯一希望。中国软件有许多自己的操作系统，服务器、桌面领域有中软产品、红旗等产品，嵌入式领域有凯思、桑夏、科银京成等产品。但根据以往的实践，Linux的确可以称为中国操作系统最重要取向和实现。换句话说，如果市场决定中国操作系统的产业发展（包括企业个体），那么从目前的市场情况看，代表中国操作系统的Linux，已处其进入中国市场以来最困难的时期。这个时期的明显标志是，曾经充满希望的Linux领头者中科红旗已在与微软的抗争中渐行渐远，短期内很难打起精神。


红旗Linux的价值失落，关键在于这不是一个企业的萎顿，而是一个产业链条的上、下游精神松懈和举止无为：资本由青睐变成青光眼；市场则像女人拒绝男人一样口头上说“其实你挺好的”但却不实际接受。Linux的现状就是前场不能完成射门，后场又无人防守的足球赛场。


究其原因，除了已形成事实标准和垄断的微软是不能通过市场战胜的这一现实，可能就是Linux本身开放源代码的天生丽质导致：这种天然优势，对于一个以利益为驱动力发展的企业和产业来说，无疑是一种劣势。Windows因封闭才产生了垄断（市场因素除外），因此微软与盖茨才有最强的动力能把它做大；Linux无法产生本质上的垄断，商人做起来不能有最大化的利益，不能被强大的利益推动，哪位还有持久的耐心去侍候它？同时，软件作为技术，给写作者与操作者能带来的荣誉感，在Linux上也难以得到让人满意的体现----Linux是谁的功劳呢？无名无利，或小名利，对于商业者来说，是相当痛苦的。Windows长翅膀，Linux连两轮驱动都达不到，机会成本太高，商人们旁鹜不足为怪。


当然，Linux在中国疲软，可能与中国目前的产业环境有关。必竟，Linux在一些国外市场还是达到了一定的风光。中国的软件用户、中国的企业家、中国的投资人还没有达到一种Linux需要的认知水准，即像西方经济学里所讲的人的第五层次欲望---实现自己的理想和价值。因此，专家、学者们呼吁政府倡导Linux，的确急在心里:对于中国软件，Linux就是一种脱离微软的完全崭新的游戏规则。


桌面软件群落悲喜交加

由于中国的桌面软件，特别是OA，拥有像微软那样的理想，才有了今天壮志未酬之悲。而新兴的应用领域，如以网络游戏为首的桌面软件在以泡沫般的形式迅速鼓起，中国桌面软件才有了另辟蹊径的喜悦。


OA低头不语


金山WPS、永中Office、中文2000、红旗桌面应该是这个群落的代表。WPS的历史作用，不是在微软面前树民族大旗，而是以任何中国软件都无以伦比的实际效果促进了中国信息化。永中与红旗等体现更多的是市场作用，即与微软竞争。但是，2004年，我们对一下表，发现WPS、永中、红旗等国产OA软件都变成了低头不语。它们想不出战胜微软的办法。政府采购不可能成为这些产品向更广阔市场发展的保证。微软OA无处不在，政府采购只是局部战役中的局部。

微软成了人们的习惯，是中国OA软件难以冲破的障碍。这其中，意志最坚、拼争最紧、影响最大的金山率先宣布其挺进网游领域，意味着WPS已暂时（或永久）不再成为公司的主要战略点，也意味着中国OA软件经过多年拼打后，在精神上最终承认了自己的无能为力。特别是WPS，这个跳高冠军，而不是长跑冠军，更让人感到疲惫。当然，也可以把这些低头不语看作是一种“静观其变”，或“积蓄内功，”但这不是商业真正的准则。

中国OA群落，在几年与微软的抗争中，取得最大进步，就是拥有了对微软产品的 “可替代性”。这种可替代性，体现在性能、功能、使用习惯等各方面，目前的号是与微软产品“一般兼容”（也有企业提出了精确兼容口号）。虽然能以可替代性拼拿一下一些市场，但也很难说这就是中国OA的福音。因为这种“可替代性”的进步，实际上就是一种对微软成功或接近成功的模仿。OA的习惯性特点使微软的垄断牢不可动，连其竞争对手也得习惯它的标准。

当然，情况并不像感觉那样悲观。永中、中文2000这样的后起者，都是跨平台产品，其现在的发展，应该比当年单平台发展的WPS更好一些。至于WPS本身，虽然在Windows平台上已很难战过微软，但Linux却是新机会。现在的问题是，出于企业自身考虑，金山暂时可能并不重点照顾WPS了。

杀毒软件面带惊异

中国的杀毒软件企业金山、江民、瑞星打了三年的三角战，终于发现杀毒市场并不是想像中的那么大，那么吃起来是块肥肉。2004年，三国演义的三个主导人物都已撤离杀毒软件一线，标志着这块产业烽火不再，已成清汤寡水：金山副总王峰转做网游，王江民由总经理升级为董事长，瑞星总经理刘旭病退。

总体上，杀毒市场并不像OA那样消沉。中国的杀毒软件，面对目前在中国活跃的十几家国外杀毒软件厂商，在竞争上还是有相当的进步。事实上，在企业级杀毒市场，中国企业正在积极有效地遏制国外企业的步伐，但这已不属于桌面软件的范畴。中国桌面杀毒软件的平静，更多是市场容量，或者说市场增长空间不足、不如厂家预期的结果。

网游软件容光焕发



网络游戏里的人物就是一些珠光宝器的家伙。现在，这个软件产业里利润率最高的领域（可以达到50%以上），正成为中国软件市场上的显贵。以盛大为首，网易携两大门户网站呼应，金山等后起者蜂挤，网游市场，与那些和微软作战的桌面软件市场来说，真是“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网游产业最让人放心的是其资本来源是其他桌面软件所不能比肩的：不仅利润高，现挣现花都赶趟；那些参与者，如三大门户、电信运营商，都是五个手指上都戴金戒指的富商。这些出手阔绰的人，有可能为中国的软件产业，建立一套有利于自己的游戏规则。比如，如果说中国的PC厂商都在为微软打工，现在，中国的服务厂商不出门就能找到大雇主。此外，网游的最大赢利保证在于其非盗版性。这其实一种互联网服务，逃出了桌面软件盗版的苦海，为桌面软件提供了新的商业模式。





但是，从本质上看，对于中国企业，网游领域比其他桌面软件可能更危险，更容易让跨国公司撵走。因为，其他桌面软件是一个标准化推进过程，尽管目前的标准还是微软或其他一些跨国公司掌握，但中国同类企业还是有可以模仿、跟进的空间。而网游，纯是一种文化、一种创意、一种想像力----不是技术问题。类比一下中外的科幻电影或卡通片，中国网游厂商的未来，并不太乐观。



管理软件群落兴奋中的迷惑



用友、金蝶先后宣布其国际化战略。这是在国内的竞争中取得阶段性胜利后的兴奋点所致。对于企业，特别是中国企业，国际化有两种基本含义：一是打进国际市场，二是获得国声誉。前者是逐利，后者则为求名。而“名”本身，也会使其产品更具有交换价值和含金量。



管理软件是中国软件队伍中一个承担特殊职责的群落，即在振兴中国软件产业的过程中充当领军者的作用。这个特殊职责是其现实中的市场地位决定的。经过十几年的发展，中国的软件各群落，只有管理软件企业做得比较成功（从群落整体看）。全国性品牌有用友、金蝶、东软等，地方性品牌有利玛、金思维等，层次明显，且具有持续发展势头和底蕴：市场的迅速扩大和技术与产品逐步向跨国公司逼进，是其势头；一定的规模和客户经验，是其底蕴。这多多少少可以明，中国管理软件大谈国际化，并不全是应景的抒情、表态与感想。



但中国管理软件企业的国际化之路如何走下去，并非能让人解释得很清楚。也就是说，中国管理软件企业，还缺少一个重要的国际化元素没想明白：以何种商业模式去参与中国市场以外的竞争？商业模式是一个企业发展壮大以及走向国际化的一个关键因素，是规模最重要的保证，它与产品因素互为里表，共同构成企业竞争力核心。如果没有有效的商业模式，可以提高速度的商业模式，做起来会举步维坚。



当前，作为管理软件商业模式，有一个共同的变化特征，即由传统的直销模式走向分销模式。这对用友、金蝶这希望冲击国际市场的企业来说，提供了一个思考的机会：在销售模式“双轨制”的情势下，是否可以趁机创新，在分销与直销之间探索新路，建立新模式，以规避其竞争对手在销售模式上的竞争，从而提高自己的竞争力？观察者看到，用友最近正在宣扬的一种UFware策略-----拆掉企业边界，使用友与合作伙伴进行没有围墙的整合，在用友内部的硬资源与外部的软资源之间建立整合机制，可能就是这方面的一个新探索。

　　

　　

中国管理软件必须进入脱离原来单纯的产品竞争层次，进入“产品加商业模式”的竞争高度。先玩硬的，再玩软的；一边玩硬的，一边玩软的，要拿“双打冠军”，才能通吃。事实上，中国管理软件群落的竞争，无论是国内企业之间竞争，还是国内企业与跨国竞争，本质上都是一个发展速度的竞争。现代企业竞争已经全面转向速度竞争，时间与市场、金钱同名。企业的竞争，已由产品战、价值战、服务战，直线演变成速度战。两马赛跑，第一名比第二名仅快一个马鼻子，但第一名获得的好处则是第二名和十倍、百倍乃至千倍。因此，企业“做大做强”还不够，还要做快。快发展，小问题；慢发展，大问题。发展就是骑自行车：快了稳；慢了歪；停了倒。事实上，即使从最近三年的中国软件业发展就可以清晰地看到这种速度现象：许多原来发展很好的软件公司，已经歪了；而更有许多具有相当发展潜力的软件公司，已经倒了。



这就又提到了一个不远的现实：以速战速决著称的微软，正在进军管理软件市场，而且是中管理软件集中的中小企业领域，中国的同行们，如何应对？目前， SAP、Oracle等，还没有在这中小企业领域大显身手。或者更确切地说，他们还没有在中小领域加速发展，他们还在倾力于传统势力范围。因此，目前中国管理软件，如不论发展，生存还有相当空间。但是，什么都能做的微软，直取此城，对中国企业的压力，的确刻不容缓。中国管理软件企业，如果不加速提高市场占有，不快速取得国际量的名与利，也会陷入不利。树上的桃子很多，中国软件对付微软，即使吃不到桃子，也要在微软之前，把它们晃下来。





电信应用软件群落乐得其所



中国电信业增值业务与服务开发得如此丰富多彩、枝繁叶茂，国外运营商只能自叹不如，也会产生失落感。最重要的是，这为中国软件产业提供了一个广阔的电信应用软件市场。如果从整体上讲中国软件业面临决战，电信应用软件这个领域，却是一个最没有决战气氛的清静之地。当然，这里也出现了如思科诉华为侵权案等类似情景剧，但是应诉所带来的压力，远远不能与决战压力所比。



这个群落由中国最大的软件供应商华为（实际上是一种嵌入式软件）带队，亚信、宏智、东软实力不弱，其他一些依托于各运营商的“傍大款公司”也乐得其所---最起码，活着没问题。从这个领域要以验证，任何因素都不如市场需求能成全一个企业、一个产业。中国软件近20年的发展，特别是近10年的发展，主要原因，就是得益于此。当前，从网络规模、用户数量、硬件水平来看，中国无疑拥有最广大的电信运营资源。运营支撑系统、智能网、移动数据，IT技术与通信技术的融合已经重塑电信产业的价值链，为电信企业孵化出新业务、新应用和新服务，并锻造出新的竞争力。电信应用软件群落，是真正在大海里游泳远行，而不是在澡盆子里抒发梦想。



如华为这样的硬件、软件双发展的公司，也就是通常所说的思科类公司，应该是中国制造业企业一个好的发展模式。应该大力宣扬。不过，单看中国电信软件群落，即使拿高倍望远镜展望，也很断定他们的未来会一直好了再好。从浅层次看，一个企业是用有形的产品和社会对接，如果这种有形对接获得成功，则表现为该企业具有强大的竞争力；而深层次看，一个企业则是用无形的理念和社会间接对接。如果这种无形对接会成功，则决定了该企业具有强大的生命力。这个规律，对于一个产业群落，也适用。当前，中国电信应用软件群落，还停留在浅层次的对接上，即按需供给，并没来得及形成自己的理念。大思想赚大钱，小思想赚小钱，现在的电信软件市场，整体上还是一个短缺经济时代，一旦进入过剩经济时代，可能就需要大块头要有大智慧了。







以上关于软件群落的情绪叙述，实际上还是讲中国软件产业面外竞争对手在商品、产品竞争层面的表现。实际上，跨国公司还有更能影响中国软件情绪的“招”，那就是向中国无形资本的输入。一般来说，跨国公司对外输出，可分三个阶段。第一阶段，以商品输出为主，第二阶段以资本输出为主，一、二共为有形资产输出。第三阶段，则是技术、理念、文化等无形资产的输出。这个输出与第二种输出，可以直接影响被输出国相对人群的价值取向，更为难接。关于这方面，微软有典型的例子，中科院倪光南院士对此有一段分析，抄录如下：





美国一些大公司如摩托罗拉、IBM、Intel等等历来在中国有很大的投入。例如摩托罗拉计划到2005年在中国总共投资100亿元，它投资的半导体厂、开发中心、研究院等等是有目共睹的。相比之下，过去微软在中国很少投入，因此当微软突然宣布在中国投资62亿元时，引起了很大的震动。虽然这62亿元还只是在纸面上，微软已经在舆论上压倒了其他的大公司。



人们有点担心，这62亿元是否将包括它赠给某个部门使用多少套Windows或者Office软件的这类方式呢？因为软件是边际成本极低，如果微软可以用它自己的产品来“投资”，那么这样做既少化钱又能占市场，可谓一举两得。这种忧虑不是没有道理的。不久前，美国法院曾判决微软拿出1亿美元来资助学校，以此作为撤销对微软的一百多项私人诉讼的条件。这本来是为教育做好事，但当发现这些钱要用来购买微软的软件、有利于微软扩展教育市场时，那些传统依靠教育市场的公司（Apple等）提出了强烈的抗议。



微软今天的实力已是“富可敌国”，这不仅是因为它拥有巨额财富，还因为它作为软件产业龙头所具有特殊的地位，因此今天微软可以通过市场，也可以通过政府公关来扩展业务。最近，由于秘鲁议会正在进行立法推广开放源码软件，盖茨就与秘鲁总统签署了一项协议，承诺给秘鲁投入它的资源、产品、服务和现金，帮助秘鲁培训软件人才，帮助政府建网，而不期望秘鲁政府回报。这和此前它与墨西哥政府签署的协议也很类似。在墨西哥早先所制订的“电子墨西哥”计划中（包括建设基础设施，使1亿居民上网等等），准备采用开放源码软件，并得到了包括IBM、HP、Sun等大公司的支持。为此，微软与墨西哥政府签署了一个协议，承诺为墨西哥投入一亿美元帮助实现计划并为墨西哥培训数万软件人才。这二个协议在这二个国家都引起了很大的反响，人们担心，微软的介入将使此前他们为推广开放源码所作的努力付诸东流。虽然初看起来，微软只是投入而不企求回报，但只要以此封堵了开放源码软件、维护了Windows的垄断地位，那么今后的市场回报还用操心吗？